光環(huán)之下的暗斑：揭秘特斯拉中國的權力圍城
2020年1月7日晚,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的溫度遠比大風呼嘯的室外高。伊隆·馬斯克剛在舞臺上跳完一段即興舞蹈,轉身就在工廠大發(fā)雷霆。這與當時的一批電池清潔度不達標有關。在9月23日凌晨,特斯拉的第一個電池日,馬斯克神采飛揚向投資者介紹特斯拉及全新的電芯,通過增加能量密度和電力,把續(xù)航提升了16%。他還對上海超級工廠寄予厚望——期待實
2020年1月7日晚,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的溫度遠比大風呼嘯的室外高。伊隆·馬斯克剛在舞臺上跳完一段即興舞蹈,轉身就在工廠大發(fā)雷霆。這與當時的一批電池清潔度不達標有關。
在9月23日凌晨,特斯拉的第一個電池日,馬斯克神采飛揚向投資者介紹特斯拉及全新的電芯,通過增加能量密度和電力,把續(xù)航提升了16%。他還對上海超級工廠寄予厚望——期待實現(xiàn)100萬輛產量目標。
但在中國,這種關注所帶來的驕傲與原來使命感賦予的驕傲已經有所不同。當愿景與現(xiàn)實相悖時,留給老員工的,不僅是失落,更是無奈。
在這些人眼中,特斯拉這一品牌依舊頭頂著高科技公司的光環(huán),但在中國,這層光環(huán)正在逐漸暗淡,它的行為,越來越像一家車企——不知從何時起,它開始追逐銷量,它開始四面樹敵,它正成為輿論茶余飯后的談資……
拼多多一事折射出來的是特斯拉中國集權后的孤立,循規(guī)蹈矩,傲慢而遲緩�；蛟S這對于特斯拉中國來說是一個轉折點,公眾開始用放大鏡觀察特斯拉的一舉一動。
正如最近在溫州、四川發(fā)生的多起特斯拉轎車失控事件后,用戶不再以理性的目光看待這些事件,輿論呈現(xiàn)兩極分化,且愈發(fā)愈烈。
想要真正了解特斯拉中國,朱曉彤是繞不開的角色,他是中國的掌舵者,有一種來自內部的說法是:朱曉彤越來越像馬斯克。
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創(chuàng)造了當年動工、當年生產、當年交付的速度,朱曉彤在特斯拉內部平步青云。他在特斯拉的權力體系內,已經不像當年坐在中國區(qū)總經理的位置上,懂得進退取舍;現(xiàn)在,他開始把更多的個人意志灌輸?shù)阶约耗芸吹降拿恳粋�角落。
新浪科技深入特斯拉中國幕后,試圖還原這家企業(yè)“光環(huán)之下的暗斑”。在其內部,不少員工都認為,現(xiàn)在的朱曉彤和以前大為不同;而特斯拉也有很大變化,只是節(jié)節(jié)攀升的銷量,掩蓋了特斯拉中國存在的問題。
馬斯克怒了
上海超級工廠,是朱曉彤崛起的助推器,也是特斯拉中國的后盾。
朱曉彤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上海超級工廠是前人栽樹,他摘取了果實。早在2017年,時任特斯拉亞太區(qū)總裁的任宇翔帶著一個極為精干的的談判小組與中國多地政府展開斡旋,其中接觸最多的是上海方面。
最終,在2018年7月10日,特斯拉與上海臨港簽署合作備忘錄。
但就在簽約完成后,任宇翔被調回美國,不再負責亞太區(qū)業(yè)務。當時僅負責中國區(qū)業(yè)務的朱曉彤升任特斯拉亞太區(qū)副總裁,主管亞太區(qū)和上海超級工廠。但為了上海超級工廠,朱曉彤選擇退居幕后。
在2019年1月7日,上海超級工廠破土動工,當時上海臨港仍是一片農田。多名員工回憶,超級工廠動工后,愈發(fā)繁雜的日常工作讓朱曉彤無暇兼顧銷售與工廠兩個核心業(yè)務,他選擇放棄亞太區(qū)的頭銜,專心處理工廠的建設事務。當時,他的頭銜也低調地更新為特斯拉負責上海超級工廠的副總裁。
最終,朱曉彤的低調得到了回報。2020年1月7日,特斯拉向首批社會車主交付國產特斯拉Model 3。為了這個重要的時刻,伊隆·馬斯克前一個晚上專門從美國洛杉磯趕來,甚至一度以“超過先起飛的東航航班率先落地上�！痹谏缃幻襟w刷屏。
動工和交付都定在1月7日,這是伊隆·馬斯克敲定的日子,因為這一天是美國著名工程師,交流電的推崇者,發(fā)明家尼古拉·特斯拉去世的紀念日。
對于朱曉彤來說,這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1月7日。很多特斯拉內部的人都認為,朱曉彤已經成為最受馬斯克信任的人之一,進入了特斯拉權力體系的核心。
在國產Model 3交付的當天,心情大好的馬斯克還在舞臺上回應了主持人的要求,即興尬舞。但似乎有些樂極生悲,就在當天的交付完成之后,原本計劃第二天早上離開上�；氐铰迳即壍鸟R斯克,當晚就知道了工廠的一批電池安裝出現(xiàn)問題,清潔度沒有達到標準。
馬斯克對此非常生氣,“我就在這里看著,你們什么時候解決這個問題,我就什么時候走�！痹诠S,他看起來絲毫沒有猶豫,直接給出了命令。其中一位當時在場的工程師,對于這一場景印象深刻。
包括當時在交付現(xiàn)場作陪的朱曉彤、陶琳和王淏都非常緊張,三人同時清空了自己的時間表,推掉了原定的各種工作議程,在現(xiàn)場陪著馬斯克監(jiān)督該問題的解決。經過一個晚上的加班,問題被化解。而馬斯克的起飛時間從1月8日早上改成了當天下午。
馬斯克的憤怒,不能否定特斯拉在上海超級工廠上的豪賭是成功的,但也同樣可見特斯拉速度的背后,是管理失序、人心不穩(wěn)。就在國產特斯拉Model 3正式交付前,隨著朱曉彤回歸后一系列自我意志的體現(xiàn),特斯拉中國經歷了持續(xù)的人事變動。
權力圍城
在交付前的一個月,也就是2019年12月,朱曉彤決定將位于北京的辦公室遷移至上海,僅在北京保留一部分職能人員,諸如公關、政府關系、財務和稅務等,剩下在北京的招聘名額也直接轉移到上海。而從北京過去的人,和原本在上海太古匯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一并遷移到超級工廠所在的臨港區(qū)。
不過,上海超級工廠周圍的基礎設施相對缺乏,居民區(qū)也不多,一時間,多達四個居民小區(qū)幾乎住滿了特斯拉的員工,包括超級工廠的工人。特斯拉中國給予臨港區(qū)辦公的工作人員租房補貼,每半年的補貼額度是12000元。
這一遷移方案并沒有被在北京的大部分員工所接受,離職潮逐漸浮現(xiàn)。有員工告訴新浪科技,特斯拉中國在北京辦公室的有將近30人因為不愿搬遷離職,原本在華貿的北京辦公室占據了兩層半,搬遷之后,改為租用一層。
一些中高級管理人員也選擇離開,特斯拉中國法務部門的負責人楊希希就是其中之一,而法務部曾經是朱曉彤最不喜歡的業(yè)務部門之一,被他冠以“Say No專業(yè)戶”的名號。特斯拉中國的人力高級經理劉媛也因此離職。在劉媛離職之后,人力資源部門的所有人也都離職了。特斯拉中國區(qū)的早期員工,負責充電樁技術的王白石也在該命令下達后幾個月選擇離開。
不過,這絲毫不能阻止朱曉彤從北京遷往上海的決心,把特斯拉中國的大本營定在上海超級工廠。
這是朱曉彤不近人情的一面。他還發(fā)布了很多讓人無法理解的規(guī)定和要求。比如,在拼多多團購一事中,他要所有員工在朋友圈轉發(fā)對特斯拉利好的消息和報道,或者到不利于特斯拉的文章中進行舉報。
再比如,在過去兩年時間,特斯拉的價格波動傷害了很多消費者。甚至于特斯拉Model 3在國產后,依然沒有褪掉“割韭菜”的標簽。
朱曉彤對此頗為介意。他在內部禁止員工說“韭菜”一詞,如果被發(fā)現(xiàn)就會處以10元一次的罰款,上不封頂;同時,他還禁止大本營上海超級工廠出現(xiàn)含有韭菜的食物,比如韭菜包子、韭菜餃子。
只談工作和目標,不講人情,這似乎在特斯拉中國的高層中形成了固定的認知。特斯拉對外事務副總裁陶琳曾經在一次大會上公開發(fā)言,特斯拉沒有男人和女人的區(qū)別,只有完成目標的人和沒有完成目標的人。
許多讓人難以理解的規(guī)定和理念,讓內部很多人感覺到,在中國,特斯拉的價值觀正在慢慢變化,精英文化也慢慢消失。
雖然馬斯克還在各種公開場合談論“特斯拉允許每個員工和我聯(lián)系”,“特斯拉允許員工離開沒有必要的會議”等等,但在中國區(qū),這一可能性已經不存在,自己的想法很難直達高層,還要參加很多非必要且繁瑣的會議。
很多特斯拉中國的員工感覺很沮喪。以前在特斯拉工作,感受到的是新奇的理念,濃厚的技術氛圍以及宏大的企業(yè)使命;現(xiàn)在卻要面對各種不近人情卻看似合理的行政命令。
這種變化始于朱曉彤的回歸。很多人都感覺到,回歸后的朱曉彤,也變了。
多位在職與離職的員工回憶道,2019年4月底,很多重要的郵件都開始被要求抄送給朱曉彤。當時朱曉彤遠離前臺已經有一段時間,在上海臨港的農田負責超級工廠建設。
5月,朱曉彤突然在員工群里向其中一位員工表達生日祝福。很多人對此感到疑惑,因為朱曉彤也從來沒這么做過。多位特斯拉的員工告訴新浪科技,當時很多人都猜測朱曉彤要回來了。
深居上海超級工廠工地半年的朱曉彤,曾經負責過中國區(qū)的銷售,并且成績相當不錯。因此,當時內部的確有不少聲音希望朱曉彤能回歸。
這也是緣于2018年下半年特斯拉在中國面臨很多困難,下半年的銷售收入下滑了15%。多位已經離職的員工都向新浪科技提到了一個細節(jié),為了沖擊交付量,2019年初很多北京員工都要去亦莊的體驗中心協(xié)助交付,其中就有一位員工忙中出錯導致在交付過程中遭受處罰,個人的駕駛執(zhí)照因此被吊銷。
在很多員工的印象中,朱曉彤是一個聰明人,也是一個工作狂,全身心投入工作,極少有時間與家人相處。即使是凌晨三點給他郵件,他也能在15分鐘內回復。
朱曉彤當然明白上海超級工廠對特斯拉的重要意義,這不亞于特斯拉的一場豪賭。這個工廠承擔國產特斯拉Model 3的量產任務,并可以直接面向中國消費者進行交付,大大降低了關稅等不確定因素對汽車銷售帶來的影響。
最終,如很多人猜測的那樣,經過一系列鋪墊,在朱曉彤表達對員工的生日祝福僅幾天之后,他回到了前臺。
2019年6月,特斯拉決定撤銷亞太區(qū),新成立大中華區(qū),朱曉彤被任命為特斯拉公司全球副總裁,大中華區(qū)總裁,并直接向特斯拉CEO伊隆·馬斯克匯報。
朱曉彤的回歸,讓特斯拉中國區(qū)變得更加獨立集權:在中國,包括銷售、市場、公共傳播、工程與售后服務等原本實線向特斯拉總部匯報、虛線向朱曉彤匯報的部門,都改為直接向朱曉彤匯報。而臺灣、香港等銷售區(qū)域也劃入大中華區(qū),區(qū)域銷售總監(jiān)向朱曉彤匯報。
甚至于,朱曉彤還要求,在大中華工作的員工都要改變一個習慣,那就是在沒有美國人的非必要情況下,業(yè)務部門之間的郵件溝通都必須要使用中文;法律、車輛工程和財務等維持實線向總部匯報的部門,他也強制要求在內部溝通中使用中文。而原來,實線向總部匯報的中國區(qū)部門,即使是溝通中國區(qū)的內部事務,都是使用英文作為郵件語言。
在中國,特斯拉形成了以朱曉彤、王淏和陶琳為核心的全新管理層。其中,2018年10月,朱曉彤就發(fā)布內部郵件宣布王淏將擔任中國區(qū)總經理,負責銷售業(yè)務;陶琳于2018年11月從中國區(qū)公共事務總經理升為特斯拉對外事務副總裁,負責中國區(qū)的對外事務。
特斯拉中國的中層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市場負責人劉秋雯和公關負責人鄭思敏離開了特斯拉中國。朱曉彤將王小瑋提拔為特斯拉建筑公司的負責人,負責門店、工廠、充電樁的選址與建設以及原有的充電業(yè)務。王小瑋曾經和朱曉彤在非洲出生入死,深得后者的信任。
第二個得到朱曉彤提拔的是特斯拉上海工廠制造總監(jiān)宋鋼。在朱曉彤負責上海超級工廠的項目之后,宋鋼就一直追隨前者,所以朱曉彤在擢升后自然也提拔了宋鋼。
此外,原本負責車輛工程的王文佳后來擔任大中華區(qū)總工程師,負責研發(fā)中心,其職能覆蓋了車輛工程。薛鈞成繼續(xù)負責大中華區(qū)的售后和服務,直接向朱曉彤匯報。
王淏得到朱曉彤的提拔后,也提拔了兩位中層,分別是負責深圳區(qū)域的銷售總監(jiān)孔艷雙和負責廣州區(qū)域的銷售總監(jiān)徐垚。兩人都是出身于英孚英語,前者在調到深圳前曾擔任上海金橋店的店長,以兩人為代表的,特斯拉廣州和深圳區(qū)域有許多銷售都是來自于英孚英語。加上之前隨著王淏被朱曉彤提拔的馬力和龔玲分別負責北區(qū)和東區(qū)。四人掌管特斯拉中國的四大銷售區(qū)域。
在這一系列的人事變動后,朱曉彤將上海超級工廠、銷售和體驗門店、充電樁網絡等核心業(yè)務的權力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朱曉彤和特斯拉中國先擺脫了亞太區(qū),再進一步擺脫全球,實現(xiàn)了大中華區(qū)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權力集中。
作者：花子健 來源：新浪科技 責任編輯：jian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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